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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琉皇朝三-影皇帝 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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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夜,阒黑而不见星月,盈满不可告人的秘密。 

  男人的手缓慢地下滑到他的小腿处,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接着一抹濡湿的触感,伴随着温热摩擦,教他

不由自主地颤抖。不需要睁开双眼,也知道男人的嘴唇已经在上面烙下了印。 

  紧闭着的眼睑,发热。薄薄的眼皮里,冒水。越是这样,越是无法睁开双眼,可耻的泪水,无论如何不能

让它夺眶而出。 

  「伤口,肯定会留下痕迹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冷冽空气里迸裂开来,声音里蕴藏的情愫,排山倒海的袭击着他的胸口,闷得人心慌

意乱。 

  「多么令人高兴的礼物,这么一来,你就失去了能逃离我的双脚,不再自由,终于全部都是属于我的了。

」 

  本该是得意洋洋的口吻,男人徐徐道来,却有着挥之不去的悲伤与嘲讽。 

  「啊!」 

  男人强硬的手握住他的脚踝,缠绕在伤口上的白纱布,无法保护脆弱新生的黏合血肉,渐渐渗出红色的体

液。 

  「别……别捉着那里……会痛。」他吐出不情愿的哀请,阵阵作痛的脚踝,使不出力道,就像是无形的锁

炼将他牢牢地束缚在这儿、这张寝床上。 

  「不要紧,就算伤口又裂开了,我会再帮你上药。」男人干脆地驳回了他的请求,手仍旧紧捉住那细瘦的

胫骨说。「最好永远不要愈合,我便可以永远照顾着这道伤口。这是「我的」伤口。」 

  「唔!」 

  故意施压在痛处上的行为,恶毒得令人无法相信,他扭动着身子企图缩回自己的腿,可是男人的手劲远远

凌驾于他的气力之上。 

  「好可怜,连踢我的力气也失去了吗?」 

  在他接连抗拒了两、三次后,男人游刃有余地扬起唇角,讽笑地说:「现在的你,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两

样,除了躺在这儿接受我的照顾之外,还能再做什么呢?乖乖地别动吧!这样对你我都好,你是知道的,你越

是反抗,只会令我更加为你疯狂罢了。」 

  惊惧地颤抖一下,他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对,就是这样,乖乖地……」 

  男人开始解开缠捆着的纱布,他吞下一口唾沫,全身僵硬地扣紧被褥,等待着男人下一步的动作,不知道

接续而来的将是更为剧痛的折磨,或是大发慈悲的治疗安抚,在不安将他击倒前,他只能承受着这股煎熬等下

去。 

  「血痂剥落了,底下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呢,可以看到粉红色的新生肌肉,好美。」 

  男人淡淡地说:「蔷薇色的花瓣也比不上这种色泽,从裂痕里流出来的血,就像是清晨沾在花瓣上的露珠

,让人不禁想要饮下。嗯……果然,就连你的血的滋味,也是如此的美味,胜过世上最顶级的佳酿。」 

  倏地倒抽一口气,男人的舌尖就在他的伤处上游移,啜吸着。绽开而毫无保护的新肉比任何肌肤都要敏感

,令他产生一种错觉,彷佛男人的唇舌直接舔到了体内,吸走了灵魂与生气。 

  「……这血香令我迷醉,而这全部都是你的罪业。」 

  男人喃喃的低语,像是缠人的诅咒,跟随着执拗的舌尖,不放过任何一滴血,贪婪的需索着他。一滴又一

滴消失在男人口中的血液,是他心口流下的泪,也是他残存的最后尊严。 

  「事到如今,全部都变成我的错了吗?」哑声,不情愿地睁开双眼,他已无处可逃的望着男人冰冷的灰蓝

眸子。 

  「全部都是我的错吗?当上皇帝,被谣言形容成喜好男色,听从枕边人控制的无能皇帝,像个女人般在床

上被你任意摆布,这些都是我的错吗?我的亲生兄弟们不是被杀就是遭到流放,亲如兄长的友人也离我远去,

连见自己的妻子一面都会被质疑──这些,全部,都是我的错吗?」 

  愤怒的白银与冰冷的灰蓝在空中碰撞出闪电火花。 

  「说啊!司珐尔,这些全都是我西琉飒亚的错吗!是我不该冠上这个姓,还是我不该身为西琉的皇帝?不

该遇上你?我明白了,这的确是我的错,轻而易举的让你乘虚而入,轻而易举的做你的禁脔,轻而易举的就把

你视为一生的伙伴,所以才会轻而易举的受到背叛!」 

  「不是!」 

  撼然爆发的怒斥,少见的激动神色浮现在男人绝美的面貌上。「不是!不是!都不是!」 

  「不是什么?说清楚啊!」 

  男人捧着他的脸,眸中灰蓝渐渐被深沉所取代,转为浓浓的夜色,蕴满情欲的色泽。「不是背叛,飒亚,

这绝对不是我的背叛。你怎么会认定这是背叛呢?我只是受不了了,再也等不下去了,见你一天天被四周的人

牵制,见你一天天被他们从我身边带走,见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大,你怎么能受得了呢?我无法忍受,不管是

任何东西,只要是企图将你我拉开的,就是我的敌人,所以……这是为了夺回你的战争,为了排除我们之间的

障碍,好让我可以全部拥有你的战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惧意挟着凌厉的攻势袭来,从背脊一路窜上,冲击着整个后脑,宛如被

人重重地打了一棒。 

  「再清楚也不过了。」 

  男人的唇角微扬,但那冰冷的笑意并没有传达到蓝眸中,教人不寒而栗。 

  「我的觉悟到达什么程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才是,亲爱的飒亚陛下。」指尖冰冷地抹过他的唇,留

下带血的指印。 

  不给予他开口的机会,火热地封住他的口,舌尖蛮横地撬开他密合的齿缝,入侵他的唇腔,发抖的舌头想

逃,旋即被捕捉,无助地承受着残忍的蹂躏。 

  每一次沉重的鼻息,益发的灼热、乏力。 

  「失去了光,影子也就不存在了。这是一体的两面,是无法分割的命运,是我俩的宿命。影就算有想反噬

光的一日,也注定是会失败的,不能共存,只有共灭的一条路了。是的,正像是现在的我们,是要生或是死,

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能做的就是去面对等待着我们的命运。」 

  互相接触的皮肤是温暖的,流动在表面下的血液是沸腾的,心与心在呼唤彼此,鼓动着……「生」的节奏

。 

  悖德媾合的器官是污秽的,充斥在体内里的浊液是剧毒的,身与身在折腾对方,唱颂着……「死」的韵律

。 

  被男人拥抱着而不断往下坠落,他放开了意识,沉沦到没有光也没有影的虚无里。  

第一章

  他生长的地方是个号称「人间」的地狱。 

  衣冠禽兽与两腿畜生横行霸道,挥舞着鞭子,使唤着被称为「奴隶」的动物。对那些禽兽与畜生而言,奴

隶不是人,只是一种能为他们带来财富的动物,和圈养的猪、羊没有两样,亦是可轻易买卖的东西。 

  对奴隶们而言,三餐吃不吃得饱、睡的床暖不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活下去见到明天的太阳。 

  「像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还不如早早死了投胎,看看有没有机会投胎到更好的人家去

,下辈子就不需要做人家的牛马卖命了。」老奴总是嘲笑着他的想法,如是说。 

  「不。我不要等下辈子,我一定会从这个地狱爬出去给你们看,我不会死在这里,我要死也要死在一个充

满阳光的地方!」四、五岁的他,总是握紧拳头,激愤地反驳。 

  老奴只当他是痴人说梦,并不当真。 

  毕竟,打从出生连爹娘的面孔都不知道的低下战奴能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在这满是污秽骯脏的炼狱里

打滚,连最低的人种阶层都不如的奴隶贱民们,想要脱离这苦海,难、难、难! 

  手脚上的铁链,沉重地束缚着他们的自由,再大的雄心壮志,也早被消灭在一日复一日的折腾与苦刑下,

谁还有力气与人事反抗,与天命抗争? 

  可是他不认命、不服运,什么来世都与他无关,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要是放弃了这一世,来世就算享尽

荣华富贵,那也不是「他」!他要的,就在这一世实现,他不择手段也要争到那片有光有亮的天。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般的地狱里,仅有的光明是他的希望。 

  那些抱着膝盖、屈着身子,强忍着寒冷与饥饿双重煎熬的日子,那些撑着又干又重的眼皮,因为背部的鞭

痛而迟迟无法入睡的日子,他总是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逝去,等待着簇新的一日带来的晨曦,看着光明赶跑了

黑暗,也驱走了另一个痛苦的过去。 

  即便是,光明接续而来的不过是另一日的黑暗,他还是不放弃希望。 

  问他何以对「光」如此执着?或许是他生长在一个连阳光都显得奢侈的黑暗世界,所留下的难解心结吧。 

  如今他什么都到手了。 

  一个连「明天」都成为奢侈愿望的小战奴,现在身为西琉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皇军统帅,兼皇朝

有史以来首位单姓贵族,封地、岁金不计其数。 

  但这些浮面的名声、地位、权势、财富,对他而言都是次要的,他真正所要的「光」──象征着他达成所

有心愿的最终赏赐,「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身边。 

  「嗯……」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咕哝,那具疲惫而放松的身子,本能的寻求着温暖,蠕动着倚偎了过来。 

  他瞇细了灰蓝的眼眸,带着几分宠溺,伸手将沉睡的人儿搂得更紧些,而那睡梦中微显稚气的脸庞不自觉

浮上一抹安心的笑,继续沉睡。 

  多半只有这个时候,他高傲而又倔强的恋人才会主动靠向自己。 

  西琉飒亚,他正是他的「光」,他的存在就是现在自己生存的唯一理由,愿为附着他而生的影,就这样什

么都不要的独占着他的所有。 

  十五岁那一年的飒亚,在一个刮风下雨、雷雨大作的夜,奔向了他我想要力量,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拥有左

右天下的力量。 

  大声说出这般宣言的狂傲第三皇子,彷佛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狗般,浑身狼狈不堪,但闪烁在那双银灰色瞳

孔深处的光芒,却耀眼得连雷电都不及。那瞬间,他便为他所俘虏、所慑服,就像是永远无法战胜光明的影子

,找着了自己的主人。 

  想要他──不计一切代价,他想要锁住这份光,恒久的扣住不放。 

  顺应着吶喊的欲望,自己以「力量」为交换条件,卑劣地夺得了飒亚,表面上是他扶助飒亚成为西琉的皇

帝,实际上他只是拿皇位为铁链,将飒亚的自由牢牢的捆绑住,令他无法动弹,以自己狂猛的爱窒息他,认定

这样就能驾驭飒亚。 

  飒亚并不愚笨,他看穿了他的企图,开始逃亡。 

  曾经,他成功的逃离了皇宫、逃离了他的掌心一段日子,可是到最后还是失败了……不像割舍了一切的他

,飒亚的情深义重成为他最大的致命伤,他既不能做出陷害亲弟弟的行为,也无法将皇朝的重责大任推到其它

人身上,飒亚终究选择了自我牺牲,重回到皇朝中,重回他的怀抱里。 

  这是必然的结局。 

  成长在满溢着阳光的地方,接受着光赐与的明亮、慈悲、洁白,正直又坦率的飒亚,就像是一株直直伸向

阳光的美丽幼苗,不知歪曲为何物,在他的心里没有践踏他人往上爬升的污秽欲望,也没有设计他人权谋反间

的无耻手段,有的只是坦荡荡的一颗无瑕心灵。 

  因此,要从飒亚身上找到空隙,乘虚而入,对他这个满身罪孽、早已习惯强取豪夺的男人来说,太容易了

。 

  只是,得到他的人并不意味着夺得了他的心。 

  想要折服飒亚,就像是企图折断那笔直朝天的腰杆子,不可能同时折了他又不伤害到他,不令他断气。在

这个层面上,他司珐尔始终是输家,战胜不了飒亚内心那令人又憎又爱的光明气度,只好接纳目前飒亚愿意给

予他的「地位」。 

  我们是平等的,我会以我的血来起誓,我将会在你身边,距你最近的地方,望着你直到你或我咽下最后一

口气为止。我誓言做你这生中唯一的伴侣、情人,同时也是敌人。苍天为证,大地为凭,我飒亚永不违背这誓

言。 

  「伴侣」、「情人」,以及「敌人」,这就是飒亚给他的一切,而他也没有异议的接受了。他与飒亚长达

三年的情感争斗,看似归于平静。 

  然而…… 

  他的内心那头饥渴的野兽,依旧不甚安分地钻动着,长久处于争夺状态下的野兽,无法接纳来得过于轻易

的安稳,不安时时啃噬着他。尤其是像今夜这般宁静的夜里,明显的探出头来,渴望着「确切」的保证,脚下

这片如履薄冰的幸福,不会在下一刻被谁盗走,被什么给破坏了。 

  过去不曾尝过这种不安,对他而言,目光从不看着自己脚下的地位,而是注视着自己能往上攀升的地方,

像头永不停歇狂奔的兽,他侵略、他夺取、他征服,一个目标接着一个,他一步步的顺着光的方向爬去。 

  不回头、不低头,一旦往下看、往后看,他就会被拉回过去的地狱,胸中一直怀着这样的信念,一路走来

……直到他成为现在的他。 

  想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日,自己会因为恐惧「失去」而不安。 

  失去的要是地位,他知道自己能易如反掌的夺回;失去的若是财富,他知道伴随着些许手段,自然能再赚

进;失去的倘是权势,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而一败涂地,大不了是忍耐几日,稍加计划的问题。 

  独独失去飒亚这一件事,令他惶惶不安。 

  臣子与君主,以下犯上,这道悖乱伦常的鸿沟都跨越了── 

  为何还是担忧会失去他!? 

  男人与男人,光是字面上就叫人觉得猥亵污秽,世俗道德的高墙都推倒了──为何还是烦恼谁会抢走他环

绕在他和他之间的一切,都破坏殆尽,就能确保这份光永远属于他吗?就算是天地间只剩下他和他,这样他就

有安心的一日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答案恐怕不会有浮现的那一日。 

  所以…… 

  到头来,他还是只能做一头永恒处于饥渴状态的野兽吧。 

  哪怕是得承受心爱的人,以令人憎恨的甜美小口咒骂着。「万年发情的禽兽!」 

  他也永远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欲望──想要的时候,不伸手去拿,难道要等着别人将东西抢走后,再来懊悔

自己的愚昧,咬牙切齿的看他人享用自己渴望的果实吗?他可没有如此好的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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