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扣住座椅扶手的指端泛白。
这部片是典型的好莱坞喜剧,描述丑女爱上帅哥的故事,因此里面不断出现丑女出糗的场面,弄得满
堂的人哄笑。然而,从头到尾,谷洋的眼睛根本不曾停留在画面上,也不晓得自己看了什么。
因为他所看的,是靠近前方的贵宾席上,那不曾回头注视自己的人儿。
仁善推不掉这次的工作,主因是那位负责首映会主持工作的女艺人,坚持无论如何都要主办单
位把造型交给他负责,否则她就不接这次的主持工作。
因此,主办单位带了好大一篮水果,千拜讬、万请求的,告诉他这场首映的成败都系在他身上(当然
,也许这是客套话),心软的他拗不过对方的热诚,明知自己会很辛苦,仍是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要在原有预约客人的时段,抽空接下这份case,让他不得不从早上九点便开始工作,还对变更预
约的老顾客频频道歉。连续站了十小时工作的双脚,也差不多到达极限了。
就在他拖着麻木的双脚来到现场后,意外一桩接着一桩。先是女主持人「好心地」想增加他曝光的频
率,主动把他加入「上台」的名单中,而且还不让他说「不」。接着,仁善迟至那时才发现,铃木也在场。
早知道就不来了。
先上台的他一见到后上台的铃木,整个人都呆了,笑僵的唇角些微抽搐着,压根儿没听到主持人滔滔
不绝地在说些什么。然后,铃木刻意靠过来,伸手想搭他肩膀时,他意欲闪躲的动作,被对方先发制人的一句
「仁,別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啊!」给阻挡下来。
此时的铃木,和前阵子相见时的落魄模样不太相同。仿佛又回到过往,那个不管走到何处,总是神采
奕奕、总是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大师」,十足气派。眼中不再泛着红丝,发型打理得一丝不乱,身上虽少
了酒精的臭气,但是却洒了过多的古龙水。
满身都香喷喷的铃木,顺利地搂住他的肩膀后,小声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没让我出糗。」
其实心中巴不得快点推开他的仁善,在这么盛大的典礼上,也只能脸皮抽搐地露出不自然的笑意,低
声说,「请你放开我的肩膀!铃木先生。」
「飞岛。你以前总是叫我飞岛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仁善在心中嘀咕着。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因子,老是把一些厚脸皮
、性格又恶劣的烂人给吸过来,动不动就会碰上。
「我反省过了,上次是我不好,我知道自己在那当下说的气话很难听,可是你能明了吗?我们分手后
,我始终忘不了你,日子过得好痛苦,可是你却轻易地就勾搭上別的男人,我一时气不过……」
这时已经走下舞台,到了远离众人目光的昏暗角落,仁善总算可以甩脫他的手臂,并说:「我接受你
的道歉,铃木先生。不过我也有个请求……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得到,你可以答应我吗?」
「噢,当然、当然!你说需要我帮什么忙?」铃木会错意地笑着。
仁善拉远彼此距离,尽可能客气地说:「请你从我面前消失,你能办到吗?」
铃木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无踪。
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但仁善已无心应酬。他走向主办单位安排的贵宾席(看完这场电影,才算完成
工作,也才能问心无愧地领报酬),打算睡上一个半小时,可是偏偏不死心的铃木竟然在他身边落坐。
「我很想答应你,小仁,可是这是人家给我的位子,我不好意思不坐。你不会真的要我消失吧?哈哈
!」
连一时片刻的休息,都是一个奢侈的要求吗?老天爷!
第六章(中2)
电影结束。散场的时候,不死心的铃木再次拉住仁善的手腕,并说:「小仁,別么无情,听我一次,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和你谈。我知道,你不会再回到我身边,这一点我可以死心。让我们谈谈工作上的事好不
好?」
仁善很想回他一句,当然,如果他够无情的话,会当场踹开这个人。
「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嘛!」
想着拒绝的藉口,不料,一抹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仁善回头,哑然地看进谷洋冷硬的黑瞳中
。
「哟,真是意外,竟会在这儿碰见。」嘴巴上是轻松的招呼,眼神却满是怒恨之意。
天要亡我不成?仁善的额际从下午便隐隐作痛,此刻实在不需要这些人、这类憎恨的恶意来雪上加霜
。他没当场崩溃、发飙,都得归功于父母给他生了副忍耐力够强的坚韧神经。
不过,仁善却很羡慕那些能动不动就崩溃、昏倒的人,起码人家可以比他少受几分折磨。
「谷洋,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不能偶尔约个小会、看场电影吗?不知是谁干的好事,现在我摆脫了婚姻的包袱,可是自
由自在的单身汉呢!」谷洋句句嘲讽地说。
仁善晓得他对自己的误会还没解开,也不想多作解释地说:「那么,拜拜,也祝你约会愉快。
我们走吧,铃木先生。」
「咦?好、好、好,我们快走!」跟在率先掉头而去的仁善身后,铃木又回过头打量了谷洋一眼,追
问着说:「那人是不是上次我们在PUB里……」
仁善没有回答,脚下的步伐加快。
「小仁,那家伙还在瞪我们耶!你和他吹了……」
「我和他怎样,你有资格问吗?」一走到电影院门口,仁善抑住不耐,淡淡地说:「工作上的事,请
你在我上班的时间联络,我会看看行事历,在合适的场合谈。不过,绝不是今天,我累了,恕我先告辞。」
「小仁!」
跳上最近的一辆计程车,仁善迅速地把恼人的事都拋在身后。
「您要到哪里?」
「麻烦你开到大安路X段XX巷口。」
「好的。」
他不想怪老天爷坏心眼,爱捉弄人,但是也不必一个晚上接连让他遇见两张不想见的面孔吧?
莫非这是什么诡异的诅咒,将谷洋与铃木串联在一起,好恶整他?
〔不,或许是因为谷洋而感到心乱的我,连我自己都害怕,所以才会觉得难以承受谷洋的眼光
而想逃……〕
距离那一夜,已两个多月的时间中,他想起谷洋的次数并不多,这是因为他非常努力地想忘记这号人
物。一发现自己有陷入胡思乱想的危机,就会故意找许多事情来做,将自己累得每日倒头就睡,以填满生活中
所有的空隙。
〔说我没受伤害,那是骗人的。〕
短短三天的相处,虽无法让人深入地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思,却非常足够让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所
吸引。
谷洋是个满身缺点的家伙,说句不客气的话,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孔吃香罢了。性格幼稚、恶劣,外
带自大傲慢,动不动就把过错往別人头上推.动不动就会摆出我才是受害者的姿态,以及动不动就把別人当成
生命里的配角,以「地球因我而转动」的自私想法,任性妄为地支配別人、要別人事事配合他。
〔……那,我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对自己脑海中所描绘出的差劲家伙,仁善啼笑皆非地想着: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人。
〔不,也许瞎了眼就不会看上了。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爱「面」一族呢!被谷洋的外
貌所吸引……〕
宋陵很一针见血地说到重点。光看外表,谷洋的确可称之为他喜爱的典型,然而这类的男人往往也以
异性恋者居多。他早该醒悟,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性,对于身为同性恋的自己来说,实在没什么希望,注定是
要吃苦受罪的。
谷洋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被惯坏了。被这喜好以外表、身分、地位评价一个人的价值的社会所惯坏。
越是得意于情场、工作职场的吃香家伙,便越不需要替他人着想,往往也容易流于自私。至于遭受挫折后的反
应,就看个人智慧了。
不过,如果谷洋真是无可救药的人,他不会在那一夜照顾着烂醉的自己,他不会在撞见铃木纠缠自己
的场面时出手相助;更不会坦率地在发现言词上冒犯了他之后,向他道歉。
蓦然间,仁善的眼底浮现出谷洋那双闪烁着愉快的黑瞳,想起他举杯对自己说:「我们就喝个痛快吧
!」时的表情。
他咬住了下唇。
视线忽地模糊了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司机由后视镜中见状,好心地问着。
一抬头,仁善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的模样,全被那方小镜给照出来了。他羞赧地苦笑着,以手
背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可能是脏东西跑进去了吧?」
「人生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司机笑笑,将收音机播放的悠扬古典乐音量加大,说:「听点音乐
,心情会好一点的。」
「谢谢。」
仁善把目光转移到窗外。是啊,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久了,伤口自然会愈合,痛苦自然会消失。
人,不都是这样活着的吗?
第六章(中3)
「哟,未来的谷大座,昨晚的约会可还愉快?」
被人这么询问的女组员,怒气冲天地扬起一眉。「太座?你说的是淘汰的『汰』吧?哼,这辈
子我从没约会约得这么一肚子鸟气!」
资深女组员端详着同侪那仿佛吃了半吨黃色炸药的脸色。「这么糟糕啊?」
「岂是糟糕两字可以形容的!」
女组员气呼呼的一边洗着杯子,一边说:「我花了多少心思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连看完电影后,要
去哪间餐厅吃饭也都事先预约好了。可是整场电影下来,他却闷着脸,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像根死木
头似地坐在那儿出神,连我跟他说话都没听进去。更过分的是,电影一结束,他就跟我说:『你先回去,我去
找个朋友。』然后就自顾自地走人了!你说,天底下有这么过分的约会方式吗?气死我了!」
把湿答答的杯子甩干,女组员嘟着嘴。「我学乖了,长得帅的男人还是拿来欣赏就好,千万別接近他
们,省得破坏自己的美梦,还换来一肚子火!我先出去喽!」
资深女组员笑了笑。说归说,但女人永远迷恋着一张能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俊脸,不是吗?不管那人的
性格再恶劣,只要帅哥往面前一站,大家还不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时她庆幸自己早早结婚,嫁了个在外人眼中或许不怎么样,但在她眼中可是天下最棒的男人,再也
不必被那些拥有好皮相的男人给迷惑了。
「啊?林主任……你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手拿着行动电话,谷洋探头到员工休息室內的迷你厨房中,吃惊地朝她
点点头。
一望即知对方有事想独处,她说:「你要讲电话吗?让给你,我的茶已经泡好,就要出去了。
」
「谢谢。」可是想了想,谷洋继而叫住她,说:「林主任,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什么事?」